电影教父的越战史诗里,有颗人类现代文

如果将人类的历史无限延伸，从时间的跨度上而言，其中关于现代文明的部分，仅仅是整个历史卷轴上微不足道的一个段落。但是现代人的生活环境，几乎已经完全被“文明”所掌控，有序的街道，规范的水泥建筑物，标准化风格多样的衣着、作息、饮食习惯，已经将我们生活中基本的衣食住行规范的井然有序。完善的法律、传统的道德和宗教这些人类精神文明产物的丰富组合，已经从灵魂的层面上，为人类的内心世界勾画了一个个细致标准的蓝图。

在千百年来，“文明”孜孜不倦的努力和工作下，人类的生活仿佛距离大自然愈来愈远，我们用文明手段，让人们只看的到大自然的美丽，却渐渐遗忘了大自然的力量和危险。而在逐渐和大自然拉开距离的过程中，人类本身也遗忘了那个没有约束，没有文明装点修饰的内心深处，来自于大自然的“本我”。

要想在现代文明的社会下，还原出真实的荒蛮原始的环境，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因为现代文明中的人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文明规定好了成长的路线，思维的方式。从某种意义上，现代社会中生活的人们，都是被文明和自然共同塑造的，而在人类成长发展的过程中，显然文明的塑造力越来越占据了上风，而人类内心的那个来自于自然的“本我”，也越来越隐藏在了灵魂的更深处。

但是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中，文明的外衣被一层层的剥落之后，随着灵魂深处的那个“本我”渐渐显现，当人们见到那个久违的自己时，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竟然是如此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年上映了一部以越战为题材的电影《现代启示录》，这部影片由有电影“教父”之称的弗朗西斯科波拉（因他以导演电影《教父》而奠定自己的事业）执导，影片的故事框架和创作灵感来自于英国小说家康拉德于年完成的小说《黑暗之心》。不同的是，两个作品的故事背景，一个是20世纪60年代的越南战争，一个是19世纪末欧洲人对非洲的殖民。

相通的是，两部艺术作品中，都是通过寻找迷失在原始森林深处的，人类社会中现代文明塑造出的翘楚人物库兹（在电影中库兹是一名高级军官，在小说中库兹是一个公司经理）为主线，通过这条搜寻的故事主线，作品的创作者，通过搜寻者的视角，带着观众或读者，见识了一番和现代文明完全不同的壮阔景象。

影片《现代启示录》中，以马丁辛饰演的美军上尉威拉德为第一视角，通过他沿湄公河而上执行处决叛变的美军上校库兹为主线，导演科波拉用一帧帧堪称史诗级的画面，通过大银幕，为观众展现了越南战场的残酷和荒诞，以及现代文明的无力和脆弱。

影片伴随着著名摇滚乐队大门的《结束》开始，在西贡的闹市区中，威拉德痛苦地卷缩在一个酒店式的公寓里，在这里他的灵魂深处，正承受着战争所带给他精神上的创痛和期望，他一方面因为参与战争任务而在文明体系中的生活被搞得一败涂地（与妻子离婚，并难以回归正常生活），另一方面他又渴望尽快回到战争中，以使得自己的灵魂不再承受战争和文明两种境遇的撕裂感。也正是因为他当下的处境，所以他才能窥探到库兹灵魂深处的思想深度。

影片开始不久，便出现了那场因为极度的疯狂而被永载史册的段落。在进入湄公河口的行动中，库拉德一行需要得到基尔戈（由罗伯特.杜瓦尔饰演）中校军队的支持，基尔戈是一个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的军队指挥官，他作为一个冲浪爱好者，仅仅因为一个沙滩有好的浪头，便在战略上决定以攻占这个沙滩为完成任务的基础，在轰炸越南村庄时，他命令手下在直升机上用扩音器播放瓦格纳的《女武神骑行》。作为了一个军队的指挥官，基尔戈被导演赋予了浪漫而敏感的诗人特质，并通过基尔戈在战场上近乎疯狂的表演，科波拉向观众展现了这场战争的荒诞和疯狂。

虽然影片的故事发生在一次逆流而上的航行中，但是从叙事风格而言这是一部典型的公路电影，导演只是将汽车换成了冲锋舟，将公路换成了湄公河，而周遭的景象，则是对美国在越南发动的战争，一种全画幅的展现。

公路电影最大的特点，是影片主角随着旅行中的所见所闻，在不断变化的环境中的自我成长。在影片的前大部分片段中，这种成长并没有表现在主角威拉德的身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作为一个战场上的老兵，他已经对战场上周遭的一切司空见惯，他的成长或者说震撼，主要表现在影片结尾时，和库兹有关的片段中。而影片的前些部分，导演则是通过威拉德的几个未经战场洗礼的随从，让观众感受战争的癫狂和现代文明之间的撕裂感。

影片中最非同凡响的视觉形象，便出现在其中一个随从大厨执意要去森林中采摘芒果的片段里。这个大厨梦想着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厨师，而这种厨师对美味的要求，与人类在战争和原始森林中需求的生存底线形成了巨大的戏剧化冲突。而这种戏剧化冲突，被本片伟大的摄影师维托里奥.史特拉罗进行了绝妙而震撼的影像化，他将深入丛林的大厨和威拉德拍成了参天大树下的两个小点，而这种人类和自然巨大的反差，正是小说《黑暗之心》作者康拉德永恒的思想主题，这种反差形象地向观众展示了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以及大厨所追求的美味和在自然中生存下去的目标之前的不值一提。这种反差，正是文明社会和自然原始环境的强烈对比。

而以美味为终身追求的大厨，在影片即将结尾时，彻底的迷失在了这场癫狂的战争和无情的丛林里，最后他明白，他所陷入的当下处境已经不能被文明的世界所拯救，在这个自然界无情且巨大的吞噬力量的面前，他所能依靠的，只能是自己的全力以赴和无所畏惧。

在自然和文明之间，影片中还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左右着人们的行事准则，那便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取得战场上绝对而永恒的胜利。这种对求胜欲的渴求，在某种意义上还要远大于求生欲，正是这种求胜欲的作祟，人类在战场上才会无所不用其极，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无情的战争和丛林里，库兹最后发现了现代文明之下的，人类灵魂深处的那颗“黑暗之心”。

在库兹出现之前，导演已经通过威拉德表现了一个职业军人为了完成任务所具备的“冷静”、“无情”、“果决”的素养，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作为船长的“酋长”发现了一个可疑船只，他要求大厨上船去搜，然而因为船上一个可疑女孩的行为，机枪手科林射杀了船上的所有人。但是当他们仔细检查后发现，女孩仅仅是奔向一只藏起来的小狗，这时候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母亲还有生命特征，医院紧急治疗，但是为了完成任务，威拉德毫不犹豫地结束了她的生命。

与之相对的，还有一个场景发生在伴随《女武神骑行》的那场空袭里，在一个学校里，一架医疗直升机正准备救治受伤的美国士兵，这个时候一个女老师装扮的越南女孩，带着炸弹奔向了飞机，就在瞬间，观众们通过银幕都能感受到他们为了取得胜利，所展现出的残忍和无情。

影片的最后，终于在一团迷雾中威拉德来到了库兹的营地或者说是王国。经过漫长而疯狂的战争片段，银幕外的观众和威拉德同样对库兹充满了期待，这个传奇的美军将领，究竟是通过一种什么样的手段建立起的王国，他究竟是不是像美国军方形容的那样已经疯掉了。带着这些谜题，观众们跟着威拉德的视角到库兹的“领土”里一探究竟。

库兹由好莱坞传奇巨星马龙.白兰度（他还是《教父》中一代教父的扮演者）饰演，他因当年出演本片的片酬高达万美元，而被受争议。然而如今看来，导演选择马龙.白兰度是绝对正确的，这其中的原因除了他作为文化偶像受重视的程度外，还因为他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当他的声音伴随银幕上黑暗或微弱的灯光画面浮现，反复吟诵着艾略特使人绝望的诗句《空心人》时，影片的最终氛围被确立了，这时观众们发自内心地相信，库兹描述的那种使人恐惧而绝望的力量正反复折磨着库兹。

库兹是现代文明和美国军队培养出的杰出人物，然而当库兹被派往越南战争后，他经历了骇人听闻的场景。在见到威拉德之后，他向威拉德讲述了这段另他做出巨大改变，并引起后来他巨大发现的经历。之前他所在的特种部队，给越南当地的小孩注射了小儿麻痹症的疫苗：“这个老人跑来跟在我们后面痛哭，他的眼睛看不见了。我们再次回到村子的时候，发现他们折回来，把每一个接过种的胳膊都砍了下来，这些小胳膊被堆成了一座小山”。

库兹意识到了敌人愿意为胜利所付出的代价：“于是我明白了敌人比我们更强大。他们有力量，有力量去做这种事。如果我有10个师的这种人，我们的麻烦很快就会结束，你的手下必须既要有道德，同时又能利用自己的原始的本能去杀戮，而且要没有感觉，没有激情，没有判断。”这大致就是库兹发现的“恐惧”。这种发现，让优秀的军人库兹，深陷在一种绝望和疯狂当中，他发现了战争的奥妙和终极真相，而这个真相却和现代文明背道而驰。这些发现也引导了威拉德，并最终让威拉德也陷入到一种绝望的困境当中。

这部电影的结尾，是电影史上最骇人听闻的结尾之一，导演用将近3个小时的时间，用史诗般的电影语言，召唤出了库兹发现的，而在现代文明的修饰下被掩藏的，人类来自于大自然的那颗“本我”的“黑暗之心”

影片的结尾，威拉德用一种野蛮而残酷的方式处决了库兹，结束了库兹在人类社会边缘对灵魂深处的绝望和疯狂的验证。《现代启示录》上映之后，迅速掀起了一场越战电影的热潮，然而几十年过去了，本片依然是电影史上最富有史诗气质的越战电影，与其是这部影片是在描述战争，不如说是它描绘了战争中所展现给人们的最不愿意看到并承认的，人类现代文明中的那颗“黑暗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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