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本轮供应链冲击下的出口转移

（报告出品方/分析师：德邦研究所芦哲）

从占全球出口份额的变动来看，20Q1和21Q3出现过中国和东南亚此消彼长的情况。我们比较了东南亚和我国的出口情况，出口结构中商品大类的重合度较高，存在替代可能。但人力资本、基础设施等产业基本投入仍有较大差距。

1.供应链冲击下，出口转移担忧加剧

本轮疫情冲击国内供应链，从而引起对出口转移的担忧。3月PMI供应商配送时间指数从48.2%下降至46.5%，是年2月之后的最低值，疫情下制造业供应链受影响较大。供应链冲击在工业生产上已经能反映出来。一季度的工业产能利用率下降1.6个点，尽管春节影响下，一季度产能利用率会季节性下降，但近几年幅度都在1个点以内，、年分别是0.1、0.8个点。产能利用率是季度数据，更高频可以观察月度的工业用电量，也能较好反映企业生产状况。

3月工业用电量同比增速为2.1%，相比2月14.7%的增速，下降了12.6个点，单月下降幅度仅次于年2月。从高频物流数据来看，4月供应链情况或将比3月更加恶化。截至25日，4月的整车货运物流指数为83.43，比3月的.72下降了23.9%。

伴随供应链冲击的是对出口转移的担忧。一方面，供应链冲击带来企业停工，出口订单因无法按时交付而取消，转移到复工较好的东南亚国家，如越南3月出口环比增长48%；另一方面，部分产业链也因此转移到国外，如苹果在印度建立生产工厂等。

我们比较了东南亚和我国的出口情况，大类商品重合度较高，存在替代可能。但人力资本、基础设施等产业基本投入仍有较大差距。

图1：3月PMI配送时间环比下降1.7个点

图2：3月产能利用率和工业用电增速均下滑

2.出口比较：东南亚VS中国

2.1.总量比较：是否存在出口份额替代？

我国出口规模是东盟十国的2倍。年，东盟10国出口总额为1.64万亿美元，我国是3.36万亿美元，是东盟2倍左右。分国家来看，新加坡、越南、泰国、马来西亚、印尼5个国家在东盟10国出口中占比较大，分别为25.3%、20.5%、16.6%、16.5%、14.1%，4个国家占东盟出口的92.9%。

图3：年我国与东盟各国出口总额

图4：年东盟10国出口占比

从各国占全球贸易的份额来看，是否存在此消彼长的替代关系？我们选择印度和东盟5国（新加坡、越南、泰国、马来西亚、印尼）作比较。

疫情发生以来的两年里，我国和东南亚有两次疫情停工带来的出口订单转移，一是年一季度，我国部分出口转向东南亚，二是年三季度，东南亚部分出口转到我国。年一季度，我国发生新冠疫情，许多产业链停工，出口同比下降13.6%，我国出口占全球的份额也从年Q1的12%下降至11.1%，减少0.9个点。相比之下，东南亚部分国家占全球贸易份额出现了明显增长，印尼、泰国、越南的份额分别提高了0.1、0.1、0.2个点。年7月，东南亚新冠疫情形势严峻，印尼单日新增确诊病例超5万例，马来西亚、泰国超2万例，越南超1万例，严格的疫情防控措施之下，部分当地工厂关闭，出口订单向外转移。

疫情影响之下，东南亚国家出口份额明显下降，除印尼相对稳定外，马来西亚、泰国、越南占全球出口比例分别下降0.1、0.1、0.3个点，我国上升0.1个点，印度上升0.2个点（相比年Q3）。除年一季度国内大量停工外，出口转移幅度一般较小。

图5：-东南亚5国每日新增确诊（7DMA，例）

图6：各国占全球出口比例

2.2.结构比较：我国与东盟出口商品大类重合度较高

从HS大类看，年我国有约七成出口和东盟的重合度高，主要为以下6类：

机电产品（HS84-85）占我国出口的43%，占东盟的38%，均为第一大出口类别。其中，新加坡49%，越南46.3%，马来西亚42.3%，泰国31.8%，印尼7.8%。

贱金属及其制品（HS72-83），我国出口占比7.9%，东盟6.3%。其中，占比最高的印尼13.2%，最低的新加坡2.4%。

化学及其制品（HS28-38），我国出口占比6.4%，东盟6.2%。其中，占比最高的新加坡11%，最低的越南1.8%。

车船飞机等交运设备（HS86-89），我国出口占比5.2%，东盟3.8%。其中，占比最高的泰国12.6%，最低的马来西亚1.3%。

纺织品（HS50-63），我国出口占比9.1%，东盟4.8%。其中，占比最高的越南12.3%，最低的新加坡0.5%。

塑料、橡胶及其制品（HS39-40），我国出口占比4.8%，东盟6.4%。其中，占比最高的泰国13.2%，最低越南4.0%。

细分到HS2位来看，我国前10种出口商品中，除HS95和HS73外的8种商品在东盟和上述5国的排名也在前十。我国出口份额第一的机电产品在该5国中也大多是第一；塑料及其制品（HS39）在我国出口排第四，除印尼外的其它四国中，HS39均排在出口前十；车辆及零部件（HS87）在我国排第五，同时在泰国、印尼分别排第三、第五。

商品大类仅代表存在替代的可能，实际替代仍难度较大。上述基于商品大类的分析非常粗糙，到更细更具体的产品分类层面，东盟对我国的出口替代性会大幅减弱。当代企业竞争是整条供应链的竞争，产业转移和替代也不仅是工厂对工厂、点对点的替代，往往要复制某一段产业链。以汽车零部件为例，HS87编码为车辆及其零部件，该类别在我国和东南亚国家出口中均排名前10。但传统汽车零部件包括发动机系统、动力系统、传动系统、悬挂系统、制动系统、电气系统等诸多类别的上万种零部件，对工业门类齐全程度要求较高。

图7：东盟TOP10商品出口占比

图8：印尼TOP10商品出口占比

图9：马来西亚TOP10商品出口占比

图10：泰国TOP10商品出口占比

图11：越南TOP10商品出口占比

图12：新加坡TOP10商品出口占比

2.3.投入比较：东南亚的人力资本、基础设施仍有差距

从制造业投入来看，目前东南亚的人力资本、基础设施等方面仍落后于我国，还较难对我国形成替代。

东南亚劳动力成本低于我国，但受教育程度不如我国。我国城镇就业人员平均工资为美元/月，东南亚各国远低于我国，泰国为美元/月，马来西亚为美元/月，越南仅为美元/月。从成年人识字率来看，七普数据显示我国达到97.33%，其他东南亚几国中最高的印尼为96%，南亚的印度仅为74.4%。

年我国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口达到2.18亿，高中以上教育水平人口达2.13亿，远高于东南亚各国总人口。按劳动力人口比例来看，相比其他国家，我国位于中间水平，高于印尼、印度，低于泰国、马来西亚和越南。

从基础设施来看，根据IMDBusinessSchool的国际竞争力报告，我国基础设施水平远好于东南亚和南亚国家。交通、水电等基础设施是制造业发展的基础。

年，IMD将我国基础设施排名全球18位，马来西亚排32位，泰国43，印度49，印尼57。世界银行的物流绩效指数中，年我国为3.61，马来西亚、印尼、越南、印度大约比我国低10%左右，泰国低5.5%。从商业效率来看，年我国排名17位，相比其他几国仍有一定优势。

图13：城镇就业人员平均工资

图14：识字率

图15：15-64岁人口比例

图16：基础设施排名（中国排第一）

图17：物流绩效指数:综合分数(数值范围1-5)

图18：商业效率排名（中国排第一）

3.供应链修复后，出口订单将回流

我们认为不应夸大本轮疫情带来的出口转移效应。出口转移具有两个层面的含义，一是产业链转移，二是出口订单转移，前者涉及供应链调整布局，是中长期的变化；后者仅仅是需求调整，属于短期变化。我国产业布局的“腾笼换鸟”必然对应产业链的出口转移，年中美贸易摩擦后有所加速。疫情以来，全球供应链布局发生明显变化，从注重供应链的灵活效率到注重安全韧性，各国呼吁关键供应链回流国内，中国作为“世界工厂”首当其冲。而出口订单的大规模转移目前在宏观层面还没有证据，3月出口增速仍高达14.7%，相比1-2月累计增速16.8%，只是略有下降。

仅从越南出口高增来看，也并不能说明我国出口订单已经向越转移。第一，得益于春节后复工，越南每年3月出口环比增速都很高，如年是43%、年53%、年47.5%，今年48%并不算高。第二，过去十年，越南出口同比增速大部分时期高于我国，年1月-年3月，越南当月出口增速平均比我国高7.1个百分点。第三，今年3月，越南出口相比我国并没有显著高增，从同比来看，我国3月出口增速14.7%，越南为19.1%，仅相差4.4%，差距远小于历史平均水平。

预计4月部分订单会因国内供应链停工而转往东南亚，但有多少订单属于延迟、减少，多少订单属于转移，目前还难以区分。仅从3月深圳出口来看，更多出口在延迟、减少，转移并不明显。3月14-20日，深圳进行全市社区封闭管理，对出口造成了较大影响。深圳和上海的出口商品结构较为相似，都是机电产品一枝独大。年，机电产品在上海出口中占68.7%，在深圳出口中占80.2%，沪深去年合计出口机电产品2.62万亿，占全国的24.5%。在封闭管理之前，深圳1-2月出口增速3.1%，机电产品增速2%。封闭管理时期，3月当月深圳出口增速为-14%，其中机电产品-16%，是主要拖累。

没有证据表明深圳3月失去的机电产品出口订单转移到东南亚。越南是除新加坡外的东南亚机电产品出口第一大国，年出口机电产品（HS84+HS85）总规模.9亿美元，占其国内出口比例46.3%，都高于其他国家。今年3月越南机电产品出口增速16.8%，低于历史平均水平，年以来机电产品月平均增速为21.9%，历年3月的平均增速为23.1%。因此并不能证明3月深圳减少的机电出口转移到越南。

疫情前两年，外资并未因供应链问题而大量撤离中国。中美商会的调研报告表明，年中美贸易摩擦后，计划搬离中国的美企比例从10%上升到13%，年，受疫情冲击进一步上升到14%。说明疫情后的供应链调整，并没有带来外资的大量迁出，迁出比例仅提高1个点。在年的调查中，“将业务搬去其他地区的原因”，比例最高的是“中美关系紧张局势造成的成本增加或其他不确定性”，达到69%，选择“供应链韧性”的比例约为前一选项的一半，仅有38%。

3月疫情影响小于4月，并未出现明显出口转移，4月供应链停工较多，出口转移效应或将逐渐显现，但当供应链复工后，出口订单会随之回流。4月整车货运物流比3月进一步下降23.9%，供应链停工增多，出口订单转移效应会逐渐显现。但4月中旬后，货运与供应链均已开始明显修复，4月25日全国高速公路货车通行量.64万辆，环比上升7.72%。供应链复工后，出口订单会随之回流。去年三季度，疫情影响下东南亚部分出口转向我国，马来西亚、泰国、越南占全球出口比例分别比上年同期下降0.1、0.1、0.3个点。但随着四季度复产复工，马来西亚份额已经完全恢复，越南份额也回升了0.1个点。中美商会的调研也表明，年疫情冲击较大时，15%的美企表示会缩减在华资源投入，年经济恢复后，这一比例大幅下降至6%。因此，国内疫情形势变化和产业链修复节奏将是出口转向东南亚还是回流国内的决定因素。

图20：越南3月机电产品出口并未大幅高增

图21：是否已经或计划搬离中国（%）

图22：将业务搬去其他地区的原因是什么

图23：未来12个月在华资源投入

4.风险提示

（1）保供应链相关政策不及预期；（2）稳增长政策力度不及预期；（3）疫情形势发生较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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